孤城，唯有孤城，明晃的阳光，刺眼。
孤城之外，烟沙四起，怨魂多少。为国，命丧沙场者绝不少，只是，有多少是心甘情愿的？单手持刀，满眼苍凉。
血染壁，兵骸车损，却不知原属谁人，是何方阵营的。荒朝战乱，本就不知怎分正邪，纵是英才明君到头也只会化为尘土。叹息，千般不忍，万般不愿，挥刀斩断眼前看不见的枷锁，脱手，明晃的刀光一闪而过，刀落没石，转身离去。
唯余伤城，萧然。

一
“将军，这次你做的好啊。”王坐在皇椅上，龙颜说不出的喜意。
我漠然，走着形式：“为国效力是臣等责任。”为了这次胜仗，王摆下庆功宴，朝中欢乐。
杯中酒未尽，笙乐悠悠，庭中舞女翩翩，无奈无心庆贺，许久未言。我是个屠夫，率兵攻敌，杀敌，有谁知何时会被杀。无心庆贺，战争无情，君王不知战争胜负皆基于生命的堆积。望酒兴叹，未知这酿酒之人，家中可有永居沙场者，这酒，可是在杯中苦酿？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些，只不过兔死狐悲罢了。
终有一天，我会归于尘土烟沙，可战争无尽，不知后人可有我这般思虑。
仰脖饮尽，心中苦涩，借酒浇愁。
不知愁由何而来，又怎会尽？
宴罢，归家。
卸去一身盔甲，换一身单衣，倚窗而坐。
“风邃，今日打了胜仗，为何还沉闷不语？”梦燕递过一杯茶。
接过，微呡，我沉默，转头看着窗外洁如玉的月，叹一句，答非所问：“梦燕，待国安民定后，我们归隐吧，这荣华于我无益啊。”
梦燕轻坐身旁，笑了笑：“我自是愿意。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又怎及得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终究是笑了，继续呡了口茶：“梦燕，你沏的茶总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很好喝啊。”
“是么？是什么味道？”
“我也说不清，反正喝了会很暖。”
“等归隐后，我天天为你沏茶。”她顿了顿，接着说，“只为你一人。”
我隐晦微笑，只是伸手揽过，静谧，无言，怎又不是胜有言呢？
后来，后来征战只是，我终于明白，这种味道，叫家。

三
夜已深，身旁佳人已入眠，嘴角笑意未尽，不知梦中又遇到什么可趣的事。我轻轻起身，生怕惊断那段美梦。轻轻抱起，放在床上，轻轻吻上那光洁的额，满眼温柔。
转身，将门轻轻扣上。
何时，幽幽空中已飘飞白色似絮的雪，彻骨的寒意，冰凉入颈。伸手，轻触那未融的雪花，指尖微湿。
仰头，望天，冰凉的雪花随风缠绵，脸庞丝凉，我淡淡一惊，未转头，轻吐出几口雾气：“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身后，忆婧的声音平淡，却掩盖不住那丝偷心的寂寥。
我转身，静静地看着她。
点下了头。
……

四
“将军，王急召您，这次周王亲自率兵，边境怕是不保了。”
我应了一声，转身入屋。
穿好盔甲，正欲出门。
“等一下。”梦燕的声音从身后急切响起，刚迈出的脚步又收回。
“风邃，这一次战怕是危险，我也不能做什么，就求了这个护身符，你带着。”说着，将一个玉环递过，我笑了笑：“梦燕，等这一仗结束后，我们就归隐，好吗？”梦燕笑着，点了点头：“记住，一定要回来，我为你沏茶。”
上马，我咬了咬牙，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似要把这里的味道记住。睁开眼，策马扬鞭，唯余一路飞沙。

“将军，城门快要受不住了。”
“所有将士听令，带上你们的武器，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了！一起冲啊。”我是咬着牙说的这句话，我知道，这场仗……
沙场，雪已化为水，水染血，遍地血河，挥刀，尽洒鲜血。
将军又如何，到头来终化为枯骨，金戈铁马，挥刀刺矛，终是为了守家还是为国？谁为君王又何妨，国安命定就可以了，何有在乎天下属谁，可偏偏战争未尽，身不由己，手中剑，终放不下，血染遍身。
我看到了瑟风，在军最前，那将是个好君王，我看得出来，无奈生错阵营，为了忠，为了尊严，我不能投降叛变，这是宿命。
脸颊上的鲜血慢慢滴落，目光定住，敌方最后，那人，身穿盔甲的忆婧。我淡淡看着她，转头继续挥刀，无尽的杀戮，何时完结？
仰天怒吼，不知为何。声音尽带嘶哑，环顾，只剩我一人，全军覆没，双手继续挥动，刀光却湮没在四起的飞沙中，彻骨的寒意，冰冻鲜血，我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只是在自己的思绪中，我知道，结局快来了。
“我自是愿意。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又怎及得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等归隐后，我天天为你沏茶。”
“只为你一人。”
……
“记住，一定要回来，我为你沏茶。”
……
对不起，这茶，我是再也尝不到了，梦燕，继续好好的活下去。
战死在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远方的忆婧，那眼中的惊恐。下一秒，身后，矛尖没入身体，我淡淡一笑，笑容淹没在鲜血里。最后看了看忆婧，点了点头，就这样直直向前倒下。
“咔。”身下，胸口处，清脆的一声。我知道，那玉环，断了。玉环，玉玦，玦者，决也。
就这样诀别了啊，梦燕。
卸甲归隐，沏茶一生，终为空谈啊，哈哈……

五
“我想和你聊聊”忆婧的声音平淡。
我点了点头，等待着她的下句话。
“我成了瑟风的妃子。”
“瑟风啊，是个君子啊，祝贺你。”
“你就只说这个吗？”声音幽怨。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你来这是干什么？”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不是，我只是好奇。”
“好吧。”忆婧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说出，“瑟风要亲自带兵反君。”
“是么，他终究是有野心的人，没想到那一次他离开师门，再见面就成了敌人。”
“不要去……风邃，不要去好么？瑟风会杀了你的。”
“忆婧，这样的话，我是一定要去的。”
“为什么……”
“忆婧，我是一个将军，有将军的尊严啊
“风邃，尊严就这么重要吗，我可以求瑟风放了你的。”
“如若不去，王会诛九族的，我不能让梦燕为我承担过错，这次如若战死，那王必然会满足梦燕归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