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方飘儿在大学的第一个春天倍感迷离。成都女孩特有的聪明、白净以及黑亮的眼晴、给过她无数自信、骄傲。在校园开满梨花的春天，方飘儿看见学长上官英俊在操场上和一位红衣女生笑语长谈，她是他的女朋友。
那位红衣女生足有1.7米身高的杨柳腰，深深伤害了中等身材的方飘儿，这让她意识到上官英俊高大魁梧的体魄与红衣女生是何等的般配。初恋的激荡连同初恋的伤感如开在春天里的梨花，轻的如花瓣、纯的如花白，默默开放悄悄吹落。
方飘儿上大学后，回家过的第一个春节，妈妈不见了，她不声不响的与人私奔去了。晴天霹雳的打击，粉碎了妈妈留给她的美好记忆。方飘儿再次回到大学
校园，操场多了一位早晨、晚上拼命奔跑的女孩，她是方飘儿。她心中默念：
“十八岁，我只有十八岁，我还能长高，长高，我要让上官英俊发现校园里还有一个我！”
周末的早晨，天刚蒙蒙亮，方飘儿悄悄溜出宿舍来到挂着雨丝的操场，耳机里的歌声传入心境：

你离我越近越无言开口
我猜不透你的想法和借口
想开口说挽留、亲爱的回回头
看着我那比心更痛的眼眸
至少能感动所有
亲爱的我不甘心放手
没有勇气看你
还在原地逗留
求你回头
难道真的没有了以后……

雨水、汗水淋透她的全身，眼泪最后将她变成满身滴水的冰人儿。内心暗藏巨大秘密的方飘儿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强大的自尊在这个春雨的早晨将她击跨。同学们发现她时她倒在操场一棵紫色的丁香树下。医院的病床上方飘儿发着高烧、说着胡话，老师和同学都以为她就是一场风寒，打过点滴又是一位健康、聪明的好学生。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出院的方飘儿行为怪异，她会莫明其妙追上一位不认识的男生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要么一个人在一处发呆很长时间，谁问都不说一句话。要么会突然自言自语说她男朋友在为她唱歌，问她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她却茫然的走到窗前向操场方向望去，一字一字歌词从她口中念出：

你离我越近越无言开口
我猜不透你的想法和借口
想开口说挽留、亲爱的回回头
……

多么可怕的幻听、幻觉真的发生在方飘儿身上，她还没来的急品尝恋爱的滋味儿就被恋爱愁杀。方正刚接女儿离开大学的最后一个回头，同学和老师看到他忍不住的泪水。
当年毕业于“西南石油学院”已在四川油田工作的方正刚主动要求支援大西北，到新组建的西北油田工作，在西北油田努力工作十余年后，停薪留职回到家乡成都市。干个体的十年间，方正刚夫妻俩起早贪黑成为最早的万元户，方飘儿在成都市最好的学校读完小学、初中、高中。被父亲紧紧牵住手的方飘儿迷幻在自己与世人未可知的世界里。方正刚回想十八年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牵女儿的手，一步一步将女儿送进这所中国知名高校；如今却因世事难料牵回一个即将成功又忽然沉入低谷的疯女孩。
二
方正刚四十三的妻子，突然有一天带上他们的所有积畜和方正刚三十岁的妹夫消失了，他们私奔了。公元一九九一年大年初一方正刚面对两个女儿追问，只好说出实情，读初中二年级的方露儿放声大哭。方飘儿面对家里惊天动地的丑闻没哭出来，她静静的坐了一个晚，脑子一片空白。她突然觉的家的感觉全变了，连同过年的感觉一起变。
方飘儿初恋的失落，妈妈背叛爸爸的离去，方飘儿患上“青春期精神分裂症”，这让四十五岁的方正刚再没有勇气继续做生意，没有勇气在他的家乡成都生活下去。方飘儿的病情时好时坏，如果不急时送治她真的会成一个疯子。方正刚想卖掉成都的房子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凤城县西北油田工作，那里有单位八十年代分的一套四十五平米的小房子足够一家三口安身。卖房子的钱给方飘儿看病、还账。方飘儿、方露儿多么舍不得离开成都这个宽敞、明亮的家，但她们真的都很懂事。
途径西安，方正刚将大女儿方飘儿送进西北省最好的一家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带着小女儿方露儿回到落满灰尘、挂满蜘蛛网的西北油田的家，结婚时做的家具呈现出他此刻破败的心境，他不知昨夜添了几缕白发明天还有多少哀愁发生。
第二天，方正刚到单位人事科报到。人事科的王科长见到方正刚热情迎上来：
“方工你好，回来上班？”
“是。”
“院里给各种原因长期不上班的职工都发了通知，责令接到通知后立刻回岗位上班。”
“我今天上班。”
“米兰呢？”
“她长年有病来不了。”
“那你得给她写个病情说明书，再补一张医院证明才能续假，否则会被除名。”
“王科长让您费心了，这些事我来办。”
“你还是回开发室上班？”
“好。”
方正刚上班了。露儿离开凤城县时还不记事，周末借买东西机会方正刚带小女儿逛逛将要生活、学习的地方。凤城县的主街道，是一个拉长的“干”字。第一横差不多有一公里，在北关，那是石油单位集中的地方。第二横的东西两街加起来没有半公里，算是地方单位和当地居民扎堆的老城区。中间的一竖要长出许多，就是北街和南街，笔直的两街在东西街十字划段，有三公里多，从南门到北关，算是凤城县的轴线，方正刚一边走一边给女儿讲县城的结构。全城转下来父女俩只用半个早晨，方露儿笑了：
“爸爸，这地方太小，不过麻雀虽小，五脏惧全。”
“我七零年刚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好，帐篷、窑洞都住过。”
“窑洞住起来想想一定不错？”
“是的，冬暖夏凉。”
“真想体会一下。”方正刚陷入沉思。
周末方正刚不敢休息，周六，坐六、七个小时夜班车到省城精神病院探望女儿，周日再坐六、七个小时夜班车回到凤城县。每一次听到医生说女儿病情好转，他都兴奋的手舞足蹈，坐上周日回家的夜班车一觉睡到家门口直接去上班。方正刚工作起来尽心尽力，经常加班到深夜。

三
一年后小女儿顺利考上石油技校采油班，这给连遭不幸的方家带来一丝喜悦，再过三年小女儿会顺理成章的被分配到油田采油厂上班，有个正式工作就有了饭碗，这对目前经济困难的方正刚心里是莫大的安慰。曾经想离开凤城县，曾经不愿后代也窝在这里的方正刚，遭遇家庭变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