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瓦上的行走者

黑瓦上的行走者

添仓散文2025-04-17 07:21:38
一三月份,山村的雨便淅淅沥沥如约而至,雨水顺着青黑色的瓦槽流泻而下,注入屋檐下窄小的水沟里。被雨水淋湿的鸡群躲在屋檐边的柴草堆旁,用嫩黄的喙整理着羽毛。院落中的泥土上,雨水正活活地流淌着。虽然只是下午

三月份,山村的雨便淅淅沥沥如约而至,雨水顺着青黑色的瓦槽流泻而下,注入屋檐下窄小的水沟里。被雨水淋湿的鸡群躲在屋檐边的柴草堆旁,用嫩黄的喙整理着羽毛。院落中的泥土上,雨水正活活地流淌着。
虽然只是下午四点,但已有几户拉亮了灯,暖暖地点亮在一片灰蒙蒙的暮色中。大伯透过水雾蒙蒙的窗户向外望去,心中感到无穷的烦恼。
这幢老房子年前便有几处地方漏雨,但新年中热闹忙碌,把这事忘了。昨天暮色渐重,坐在极静的房中,听到雨点缓慢地敲击着屋瓦。大约八点,那漏雨的地方便有雨水流下,濡湿了墙角的杉木地板。
大妈忙着从厨房中端来了木盆,嘴里不停地埋怨道:“你啊,年龄越大,做事越不牢靠。”
大伯挂亮灯,坐在厅堂里,埋头吸着竹烟杆,大妈的絮叨与屋外的雨声不绝于耳。
好在这场雨见好就收,第二天明媚的春日便爬上了郁郁葱葱的山峦。瓦蓝明丽的天空下,村民都忙碌着清理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的积水。大伯却无心到田地里干活,他穿上黑色的雨鞋,踏上泥泞的小路,穿过春水荡漾的小溪,去请村中修理屋顶的瓦匠老包。


阳光真争气,接连晴了几天,院落中的泥土变硬了,田埂也不再有泥土粘鞋底了。河滩、地头、沟边的青草越发翠绿诱人。
晴后的第三天清晨,大伯一大早便到二里外的集镇上买菜,用来款待帮助修屋瓦的老包师傅。
大伯买菜回家时,太阳正暖和在照在院落中,将枝叶翠绿的李树影子印在泥土上。他将买来的新鲜肉和白豆腐递给厨房中忙碌的大妈后,就忙着用土筐将屋后房檐下黑瓦挑出来,整齐地放在院中。
老包师傅扛着那个长长的云梯,沐浴着明丽的春光而来。他约四十岁,黝黑矮小,身体敦实,短而硬的短发根根直立于圆圆的脑袋上,如墨的眼瞳镶嵌在那张平静朴实的脸庞中。他身后跟着一个约七、八岁的短发细长的小男孩,这是他的小儿子阿华。
大伯虽忙着手中的活,却不时朝门前的小路上望一望。此时,他远远看到老包如约而来,忙放下手中的活,到井边洗净双手,穿过厨房时转告老婆一声:老包来了。之后,他走出院门,迎上前去,想帮着老包抬云梯,两人相互谦让,最后大伯拗不过,垂着双手走在前面引路。
来到老屋时,大伯帮着接过云梯,靠放在泥墙。进入厅堂后,大伯忙着端茶递烟,相互寒暄,谈论一些田间地头,山林溪涧之类的闲话。阿华非常拘谨安静地坐在竹椅上,打量着厅堂的摆设及墙壁上的年画。
不久,女主人出来了,说了些客套好听的话,夸几句孩子。便又习惯地将双手在碎布做成的围裙上擦着,走到厨房忙碌。
早饭后,老包喝了几口茶水,抽了两根过滤嘴烟,便让大伯领着到房中查看漏雨处。找准漏雨方位后,便让大伯扶好云梯,爬上了高高的屋顶。
上了房顶,老包弯下腰,放轻脚步,沿着瓦槽向前走去。由于老屋的岁月久远,一些瓦槽中已堆积了很多枯枝黄叶。老包慢慢地靠近,轻轻地将这些枝叶清理干净。屋顶上干活,不能舒服地直起腰,所以虽是山花烂漫,气温适宜的时节,汗水还是不知不觉冒出来,他的短发已变成汗津津的,夹在短发中的汗水在阳光中闪着亮光。
院落中,阿华抬头望着爸爸灵活熟练地上了屋顶。见男主人已放开紧握云梯的双手,到旁边整理黑色的大瓦。他非常乖巧地上前帮忙。大伯不肯让他干活,伸出黑黑的脏手阻止,让阿华到厅堂坐。此时,喂好猪,忙完厨房事的大妈端出自制的点心,用小盘叠放在八仙桌上,让阿华自己随便吃。
屋顶上,老包已将瓦槽清理干净,他轻手轻脚爬到漏雨处,将层层的屋瓦揭开,找出那些被村中阳光雨雪所腐蚀的破裂瓦片。他将完整瓦片堆在旁边,而那些破损的瓦片则被他丢下屋顶。
村中几个喜欢凑热闹的老人,看到屋顶上忙碌的老包,便抽着烟,慢悠悠地聚到大伯家的厅堂中。虽没有上房修葺过屋顶,却凭着年长听闻较多,聊着修补屋顶的技巧。见阿华静静地无趣地坐在竹椅上,他们聊着聊着,便聊到老包,夸道老包修理过的屋顶比新房还管用。阿华似听似不听地吃着手中的油炸红薯片,他从小就喜欢跟着父亲外去,每次都能听到别人对父亲的夸讲。此刻,他那份无趣渐渐被这些话语冲淡,取而代之的是心中那份兴奋。
阳光已跨过厅堂中的高大的松木门槛,明亮地映入平整的泥土上。老包在屋顶上大声喊着大伯的名字,告诉大伯他要下来了。大伯忙着大声答应,将梯子放稳抓牢。不久,老包便慢慢地踏上云梯,从屋顶下来。房中聊天的老人们都笑着走出来,与老包聊上几句。老包抽了一根烟,稍作休息,便一手提着一筐黑瓦,一手抓住梯子,重新爬上屋顶。
那天,我赶来时,老包大伯的工作已完成了,正在厅堂与大伯他们抽烟聊天。由于汗水出得太多,只穿了件短衫,黝黑的胳膊上隆起的肌肉,令我羡慕不已。
大伯让我带着阿华去外面玩,我们便飞快地跑出了厅堂,阿华也没有了那份拘束,大声地与我说笑。
山村前,清亮的大河柔顺如带,河滩中已有放牛的老汉牵着耕牛吃新春的嫩草。河滩边通向集镇的黄沙路旁,堆积着山上砍下的杉木,这些剥掉树皮的杉木在阳光下闪着白白的亮光。几个小孩正爬在杉木上,踩着顶端的树梢,开心地摇摆荡漾。
我们坐在村庄前梧桐树下的青石板上,吹着混有山花气息的清风,打量着眼前的景物。
中饭时,老包大伯与大伯喝白酒,他的脸上红通通的,那张严肃平静的脸也变得和蔼起来,他主动向默默夹菜吃饭的我搭话,问起我爸妈工作的事情。我忙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回答他的话。老包大伯端着酒杯,笑盈盈地望着我,听我讲话。
饭后,老包大伯没有呆多久,便要起身回家忙田里的活。那时村里人相互帮忙干活是不计报酬的,但大妈仍将十来个鸡蛋,一斤白糖装入灰色小布袋中,笑着对老包大伯说:“这袋里一些东西,是给阿华吃的,你一定要收下。”
老包大伯笑道:“阿华吃的东西家里都有,老嫂子你就别客气了。”他拉上阿华,扛起梯子沿着小路回家了。大伯拎着布袋一直想塞给老包,却终拗不过老包大伯,只好送了他一程,站在田埂上看着父子俩穿过小溪上的独木桥,朝家中走去。
正在厅堂中收拾桌子,打扫卫生的大妈见大伯又提着布袋回家了,埋怨了大伯一阵,絮絮叨叨地端着碗筷到厨房中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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