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的铁树开花了
2011年7月,爸爸被查出癌症晚期那天,妈妈征了很久,然后悄悄抹掉了眼角的泪花。我们没有把实情告诉爸爸,也不敢告诉他,因为连我们都不敢相信。在详细咨询了医生,得知化疗的过程和结果后,医生说可能会很危险
2011年7月,爸爸被查出癌症晚期那天,妈妈征了很久,然后悄悄抹掉了眼角的泪花。我们没有把实情告诉爸爸,也不敢告诉他,因为连我们都不敢相信。在详细咨询了医生,得知化疗的过程和结果后,医生说可能会很危险,要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妈妈始终沉默着,吃饭时一声不响地往爸爸碗里舀瘦肉汤。昂贵的治疗费用花光了家里所以的积蓄,但是家里还是坚持为爸爸治疗,我们都希望能为他延长更长的生命,能多我们一天。只是爸爸不知道他自己的人生将放在医院,在那里接受一次又一次痛苦的化疗,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我们一直瞒着他不敢告诉他真实的病情,但是他对母亲说:“我要回老家去,老家好养病。”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不想让我们为他担忧,不想让我们为他流泪,可是他坦然的心态依然少不了对一个人求生的一份渴望!
回老家以后,爸爸的病情也稳定了许多,妈妈在自家菜地里忙着种了许多爸爸爱吃的蔬菜,偶尔回家晚了爸爸也会自己做饭或先洗好菜等妈妈回来炒。他们的日子过得从从容容。爸爸还叫二哥买回十几个花盆,自己在楼顶上种了十几株铁树,我每次回家看他们,那些铁树一次比一次好。爸爸瘦弱的身体在楼层间爬上爬下,穿梭在那些铁树中间,拎桶接水浇灌它们。父亲有时候会对我们说希望你们也能像铁树一样,虽然不好看,但生命力顽强。
饭桌上,爸爸因为病忌口,很多东西他想吃但不能吃,妈妈曾经那么爱吃辣的现在每次炒菜也不会放辣椒了。我返校前,爸爸突然说:“囡囡,假如哪天爸爸真的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爱你的妈妈,一定要好好孝敬她,无论妈妈怎样对你们,她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也不能和她顶嘴。你妈妈跟我半世辛劳,如果我的病好了,我一定要带你妈妈去各个地方旅游,好好报答她。”在他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我们三兄妹都返回各自的学校,爸爸选择和妈妈一起度过。我每个礼拜至少会打两三个电话回去,每次他们都说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挂念,好好学习。病魔折磨了爸爸两年多了,两年来他不断往还家与医院之间,一直在积极接受中西药治疗,每天都喝那些苦涩难闻的中草药,妈妈忍痛着多年的腰椎盘突出痛苦在家悉心地照顾着他,大大小小的手术已把爸爸弄的无比消瘦,我终于明白一个原本很伟大的形象在病魔面前却显的无比沧桑无助。我们能做的只有陪在他身边,并一直隐瞒着他的病情,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心态安心养病。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他还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也许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只是不想打破我们这个美丽的谎言。
2013年最后一个月里,爸爸的病情加重了。这一次,爸爸没有去医院,妈妈打电话叫我们请假回去看看他却被爸爸训了一顿,说会耽误我们的学习。二哥却比我们先回家去了,爸爸在二哥和妈妈的陪伴和注视中,平静地离开了人世。他们说爸爸临走前出现过一次回光返照,他是在等他的小女儿和大儿子。那天晚上妈妈把手递给他,轻轻地说:孩子他爸,你要挺住,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了,明天就可以到家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啊!2013年12月18号,凌晨一点,爸爸走了。等接到家里的电话时,我只知道我是一路跌跌荡荡转车一路哭着回去的。等我回到家,看着父亲的遗体,掀开白布,我不敢相信躺在那里那个衰弱成枯的人会是我爸爸;我不敢相信躺在那里的会是那个一直默默支持我,但从来不告诉我他付出了什么,也从不对我要求什么的爸爸;我不相信躺在那里的会是那个有着超乎寻常的沉默和忍耐,有时母亲受了委屈,对回家来的他撒怨气,他总是沉默着。懊恼甚至生气时,会乖张地说几句,然后闭上嘴巴,任母亲的唠叨在耳边跌宕一句话也不说的爸爸;我不相信躺在那里的会是那个我帮他倒洗脚水帮他提鞋子会笑得像小孩子一样的爸爸;我不相信躺在那里的会是那个老实,从不招惹是非的爸爸。爸爸说过要看着我大学毕业,要看着我当上老师,要为我挑选男朋友,要看着我结婚生子的………第二天,爸爸的遗体被运去火化,回来的时候哥哥抱着一个木盒,我知道爸爸在那里面,我终于明白一个原本很伟大的形象在疾病面前竟是这样沧桑无助!爸爸就这样走完了他的一生,就这样化成了一坏黄土。我想过爸爸会离开我们可是我没想到会是这么快。他陪我走完了2013却未能陪我走过2014,最遗憾的是我连爸爸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在临走之前他的小女儿和大儿子都没有陪在他身边。
爸爸的葬礼上,妈妈终于爆发了积蓄已久的悲伤,情绪失控,边哭边喊着:“老天不长眼,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帮我带走了他。我前世做错了什么啊!”我用手臂环住了她因压抑哭泣而抖动的肩说:“妈妈,不要哭,爸爸走了,在那边再也没有病痛了。”大哥也在一旁安慰说:“现在哭也没有用了,爸爸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你要保重你的身体,你还有我们,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妈还是继续哭着。爸爸走了,她是最伤心的那一个,因为他们是彼此人生最可靠最实在的伴侣。爸爸一生都在为了这个家忙碌,为了我们几个小孩奔波。我们都还没有好好报答他,可就在他的愿望快要实现的时候,他却这样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元旦那天,故乡在千山万水之外,打电话过去,是妈妈接的电话,说爸爸的那些铁树开花了,开得特别灿烂,像爸爸的笑脸!挂掉电话后,铭刻于记忆深处的点滴往事,如同电影掠过,一帧帧的点滴过去,在默片般的银幕上演绎他的生涯,还有被串联成的一回回连续的往事,牵扯得眼眶酸酸生疼,我的心痛得特别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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