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们在保定城的北外环路上开了一家很小很小的餐馆，餐馆虽然小，但是干净整洁经济实惠，那些民工呀开拖拉机的蹬三轮车的经常来这里吃饭，生意还蛮好，第一个月我们就净赚了1000多块，丈夫红卫信心十足地说，就这样下去也就行了，用不了两年就把债还完了，明年再赚下点，再把旁边的那两间屋子也想办法租下来，把馆子再扩大些，再有了钱就到市里开一家大餐厅，等钱赚多了再在市里买个三室一厅的楼房住，也做一回人人羡慕的城里人。我嘴上耻笑他痴人说梦，但心里也美滋滋的。在山沟沟里生活了二十五六年，从来都没有做过到城里去的梦，更不用说住到城里了，可如今真的住在了城里，而且还开了一家小餐馆，这灿烂美好的前景怎么能叫人不兴奋和激动人心呢！
我和红卫四年前结婚，我们两家是邻居，谁家的情况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我和红卫从小背着书包一块上学，一直一起读完了小学，所以不用媒人两家父母就给我们把亲事订下了。农村人，说不上爱情不爱情的，能过得了日子就算行了。结婚后，红卫跟着我姨夫上了盖房班当小工，一天挣15块钱，按说这日子也能过去，可是红卫的爹突然得了癌症，拖拖拉拉两年多把家里的钱花完了又到处乱借下不少钱。他爹死后，红卫的弟弟又订婚结婚，没有了爹，兄长就为父，我们干巴巴欠下了两万块。分家时因为我们是兄长，还多分了两千，把我愁的守着母亲哭了好几天。母亲心疼我，就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2000块钱瞒着哥嫂拿出来给了我，说是让红卫去城里学个技术吧，有了技术到哪里都能赚到钱，我一辈子就用不着受苦了。我听别人说学厨师不错，在城里的大饭店里一个月能拿七八百，而且还管吃管住呢，于是就给红卫打点了行李让他去了保定厨师技校，两个月学满后，他在保定城一家餐厅里找到了工作，可是人家嫌他手嫩，才给他150块，这怎么行？回来一商量，哥哥说了话，说是给人家干不如自己干，他当即拿出了5000块钱递到了我手里。当天红卫就到了保定找了一个地方，然后把所有的用具都简单的买好就把我接了去，开始我笨手笨脚的不会干，红卫就教我，渐渐地接触人多了，我的手脚也就利索了，眼神嘴巴也跟上去了，红卫夸我干的还挺带劲。
这天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我和红卫正在门外坐着摘菜，忽然看见不远处一辆解放汽车停了下来，紧接着从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只见那男的先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推那女的，可是女的就是不动，也不说话，男的也许是没有办法了，生气了，就大声喊起来，妈妈姥姥的又像是在骂人。我有点看不下去了，非得上前看个究竟，可是红卫硬是不让我去，他说在城里不比乡下，东邻家西邻家谁的事也要管管，他说城市本身就是个是非之地，万一惹火上身那真是了不得。哼，我笑他，你在城里才呆了几天就学会咬文嚼字了，我不知道什么是是非之地，也不知道什么叫惹火上身，我只看到那个女的挺可怜，说不定是被拐骗出来的，我一定要弄个清楚。没顾得上红卫再解释什么，我已经走出去老远了，红卫还是不放心我，紧跟着过来了。一问，才知道原来两个人的钱被人劫了，走了老远的路，饿的呛不住了想讨碗饭吃，可是谁也开不了那个口。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拉起那个女的就往家里走，我说这点事算什么，到我那里吃饭去，吃饭了了再走路，男的赶紧一口一个谢谢的跟在我后面，女的涨红着脸还是什么也不说，但是却是个很耐看的女人。红卫凶巴巴地直个劲瞪我，我心里想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用得着那样吗？
我给他们泡好茶后就到厨房里给他们做饭去了，我知道红卫是不肯去的，我给他们一个人煮了一大碗面条，磕了两个荷包蛋端了上来。他们狼吞虎咽的不一会儿就吃完了，我问饱了没？男的说饱了，女的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之后，男的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他说下次过来一定把饭钱给我，我说不用了，两碗面条不值几个钱的，男的说不给可说不过去，没有这两碗面条他们会饿晕在路上也说不定，我说不过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把他们送走后，红卫嘟嘟囔囔了老半天，我装作听不见，也没理他。

二

天气越来越冷了，门口泼出来的水转眼之间就结了冰，客人走完后我让红卫用铁锹把冰锄掉，和他一块学厨师的小六子却来找他看电影，他说让我和他们一起去，我说我不去，我没有兴趣，红卫说了句不懂生活就跟小六子走了。小六子在城里表姐的餐厅里做工，离我们不算太远，骑自行车20分钟足够，他没事了就来找红卫玩儿，有时打扑克有时下象棋有时去看电影，我从不阻拦他们，我觉得他们该干的活干了，该玩儿就玩儿会，男人吗，总得给他们点自由他们才会好好地为你挣钱。他们走后我便拿起铁锹锄起门口的冰来，锄着锄着，冷不防一辆大汽车突然停在了我的身后，我吓得急向一边跑了两步，回过头来看见从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很面熟的样子，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们是谁。那男人笑盈盈地冲着我说，大姐，我给你送饭钱来了。我问他什么饭钱？他说就是那天他们被劫了我让他们吃的两碗荷包面条。对对对，就是他们两个，我想起来了。不是说不要了吗？怎么还记着，不就是两碗面条吗，又不值几个钱。男人说这钱是一定要给的，他说他还想吃我亲手做的面条。我说这还不是小事，快进屋吧，天这么冷。面条煮好后我又给他们简单地炒了两个小菜儿，给他们倒了两杯酒，天这么冷喝了好暖和暖和身子，男的说大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现在这样的好人不多了。一句话说的我心里暖洋洋的，我说出门在外不容易，谁没个遇难的时候。
他们吃完后，男的从兜里掏出50块钱就往我的手里塞，我说不要了，就是要也就是几块钱的事，可他硬是塞了我的兜里，他说如果我不要了这50块钱就是看不起他武肖强。之后，他有点很为难地对我说，大姐，我想求你一件事，我问他什么事？他沉默了半天才瞅着仍低头不语的女人说，大姐，我父母不喜欢我媳妇，天天和她找茬吵架，没有别的办法我就常常把她带在身边，可是天气越来越冷，我怕她受不了，我想把她留在你这儿住上些日子，就让她帮你干活，她什么也能干，只要你给他碗饭吃就行了，不要工钱的，总比跟着我到处跑要强吧。我想也没想就说，这算什么事儿，留下来吧，我正缺人手呢！男的又对我千感万谢了一通，然后对女人说了些离别的话就开车走了，车开出去